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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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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

第二天, 李香庭仍沒出現。

寺裏沒有交通工具,從前明盡出門都是步行。

陳今今方向感好,跟李香庭走過兩次, 已然能摸清路了。

她起得晚, 下午一點出發,四點半才到城裏,鞋子被雪水濕透, 腳趾都凍僵了。

陳今今沒顧上換鞋,直往學校去, 找到李香庭的辦公室, 聽老師說他正在上課, 便去看一眼,見李香庭被一群學生圍住,正在作範畫。

她不是小肚雞腸的人,哪怕真的他忘記了自己,也不值得動氣, 看兩眼便離開了。

走了這麽遠的路,饑腸轆轆的,陳今今先去街上找家飯館填飽肚子, 才回旅館。

鞋一脫, 襪子快結冰了,皮膚被泡得皺起來, 慘白的。她坐到小火爐邊烤火, 等身體暖些, 趴到床上寫稿, 寫了一張撕掉,一張又撕, 不知不覺,旁邊堆了團團紙。

還是沒感覺。

陳今今起身點了根煙,站到窗戶口抽。

天已經黑了,具體幾點不清楚,但街上安靜許多。良久,路過一對小情侶,手牽著手,各自臉上掛了甜蜜的笑,忽然停下,擁抱著親嘴。

陳今今緩緩吐出煙,興致突發,朝他兩吹了個口哨。

小情侶松開對方,擡頭看,女生害羞地躲進男生懷裏,兩人拉著手快速走了。

陳今今目光尾隨他們,直到看不見人,才想起來手中的煙,剛要吸,已經燃到煙蒂,熄滅了。

她轉個身,遠遠地將煙頭投向遠處的煙灰缸裏。

“噠——”準準地落了進去。

陳今今滿意地笑  了笑,總是因為生活裏一些小樂趣讓心情變得好起來。

她趴回床上,轉著筆玩,腦子裏還是空空,幹脆拿本書看。

……

天亮,陳今今照常下去吃早飯,然後一覺睡到晚上,無事可做,想起前幾日街上遇到的那個妓.女。她還真跑去妓院找她,兩人喝酒聊天到半夜。

妓.女喝醉酒,睡下了。

陳今今也醉醺醺地離開,這附近有幾家娛樂場所,以至於這麽晚還有些同她一樣的醉鬼在走動。

馬上春節了,一路掛上紅燈籠,不夠明亮,反倒陰森森的。

陳今今點上根煙,提著酒慢悠悠地晃回去,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

她回過頭,看到個男人站在面前。

“多少錢一夜?”男人一直跟在她後面,從妓院出來就盯上了。

陳今今看他一臉老實人模樣,戴著金絲框眼鏡,眼神還有點躲閃,緊張的聲音又低又顫:“請問,可以陪我過夜嗎?”

這是把自己當成妓.女了,也是,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在外晃蕩,不被當做女鬼已經不錯了。

陳今今一點都不生氣,還順勢調侃他一番:“我好看嗎?”

男人點頭。

“哪好看?”

男人羞澀地笑了:“哪裏都好看。”

“那你覺得我值多少?”

男人啞口無言,似乎並不太熟悉行情。

陳今今豎起手,隨口說了個數字:“八。”

“八塊?”男人臉上的靦腆瞬間化為驚訝。

“八萬。”

驚訝又變成了懷疑。

懷疑她瘋了。

“我……付不起,不好意思。”

“那你好好努力。”陳今今愉快地走了。

走著走著,她又想起李香庭,那臭小子,不會去寺院了吧?

她心血來潮,趁著高興的勁,想把那堵墻給翻了。

學校不大,教師宿舍也好找,之前跟李香庭來過,陳今今熟門熟路地找到宿舍樓。

只是宿舍大門從裏面鎖了,進不去。

陳今今從外側繞到東北角,朝李香庭的窗戶吹了個口哨,小聲喚:“李香庭。”

沒有回應,這個點,要麽睡了,要麽去了寺裏。

怕吵到別人,陳今今沒有再出聲,剛好面前種了幾棵樹,她直接爬上去,貼到窗邊,看看人在不在。

只見李香庭躺床上睡得死死的。

她輕敲了兩下窗。

沒有回應。

第三下,窗戶動了。

居然沒鎖。

陳今今推開窗進去,站到床邊,把頭上的綠絲帶解了,將頭發散在臉上,想嚇他一下。

她彎下腰,嘴巴靠近他的耳邊,輕輕吹了口氣,拖著聲小聲喚道:“李香庭——李香庭——”

“李——”

李香庭忽然轉過臉來,隔著柔軟的發絲,兩人的嘴唇輕輕刮過。

陳今今一激靈,跌坐到地上。

李香庭恍惚著,似乎沒意識到什麽情況,看清地上的人,問道:“你怎麽進來的?”

陳今今咬了咬下唇,又偷樂起來,掩住內心的狂喜指向窗戶。

“地上涼。”

她騰地起身。

李香庭緩慢地坐起來,咳了兩聲。

陳今今見他一臉蒼白,問:“你怎麽了?”

“有點發燒。”

她坐到床邊,用手靠了靠他的額頭,好燙:“打針沒有?”

“昨天晚上打了吊瓶,今天只吃了點藥。”

難怪沒來,原來是生病了。

李香庭聲音虛弱地解釋道:“本來昨天放學後要去寺裏,傍晚燒得更厲害,今天又一直在睡覺,我想有兩位和尚照顧你,就失了約,沒能去接你,抱歉。”

“沒事啊。”

“你怎麽回來的?”

“飛回來的。”

李香庭無奈地扯了下嘴角:“你又逗我。”

“走過來的,十幾公裏還好,我之前去徒步,六十公裏都走過。”

“厲害。”

“很有意思的,以後有機會一起。”

“好。”

李香庭肚子叫了一聲。

陳今今問:“你不會一直沒吃東西吧?”

“吃不下。”

“空著肚子可不行。”

陳今今提起方才放在地上的酒瓶子:“喝點?”

李香庭楞了一下。

陳今今笑了:“開玩笑的,這會外面沒有飯店開門了,我給你做點熱食?”

“太麻煩了。”

“不麻煩。”陳今今進小廚房看了一圈,“你這沒竈具啊,平時不做飯?”

“食堂吃,或者去外面。”

“你等著。”陳今今往窗戶走過去,要翻出去。

“走門,危——”話沒說完,人已經跳下去了。

過了四十多分鐘,李香庭等睡著了,又被她叫醒。

一陣飯香湧入鼻中。

陳今今捧著一碗粥,拖個小凳子過來,墊上兩本書,將碗放上去:“差點灑了,來,喝。”

“哪弄的?”

“我住的旅館有廚房,我去煮了點。”

李香庭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:“謝謝。”

“你嘗嘗。”

李香庭喝了一口,軟糯得很:“很香。”

“其實我不會做飯,但經常寫稿十天半月不出門,就會自己煮粥吃點鹹菜,其他菜做不好,這門手藝卻是相當的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別謝了,快吃。”

一碗見了底。

“要不要了?”陳今今手撐臉看著他,“我把鍋端來了,再給你盛點?”

“飽了,你也吃點。”

“我不餓,肚子裏都是酒。”

李香庭要起身。

“幹什麽?”

“我來洗碗。”

“你躺下,”陳今今把他按下去,“你就別逞能了,休息吧。”

李香庭半躺著,見她把碗筷收拾好,覺得人情欠大了,兩三句謝謝實在難以報答:“等我好些,再請你吃飯。”

“好啊,再加一頓酒。”

“一定。”

陳今今收拾好了:“那你休息吧,我走了。”

“你翻墻進來的?”

“對啊,學你的路線,還挺抄近。”

“不安全,還有,別翻窗戶,太高了。”

“我從小就爬樹,這麽點高度,小意思。”

“很晚了,不嫌棄的話,別回去了。”

“嗯?”陳今今眉梢一挑,“跟你睡?”

李香庭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玩笑,淡定道:“我隔壁房間空著,之前住的教授被調走了,我可以拿些床單被褥去,都是清洗過的,你就別翻來翻去了。”

陳今今也不客氣,她就喜歡一些意料之外的事物:“好啊。”

這宿舍雖然又小又破,但挺溫馨的,墻邊還遺留幾幅畫,有風景、靜物、人體畫……

陳今今收拾好床鋪,身心放松地躺到床上,剛靜下來兩分鐘,聽到一陣輕輕的“噠噠”聲,按照經驗來看,應該是老鼠。可她並不怕那些小東西,註視著天花板上懸下的小燈泡,忽然覺得,長住這裏寫一段時間稿子也挺有意思。

重點是……

她想起那個隔著頭發的吻,身體扭成個麻花。

又不是沒親過男人。

怎麽到這,跟初吻似的……

陳今今樂得捶了兩下墻。

心裏正美著,門口傳來敲門聲。

她赤腳下床去開門,果然是李香庭。

他披了件大衣站在門口:“怎麽了?”

“嗯?”

“聽到你敲墻,以為你有事。”

陳今今笑著看他,故意道:“是啊,想你了,想再看你一眼。”

“你又開玩笑。”

“這句是真的。”

李香庭楞了兩秒。

這是怎麽個意思?

陳今今看他怔楞的表情,眉歡眼笑,還是不調戲他了,揮揮手:“逗你的啦,這屋裏有老鼠。”

“之前還沒有,我能進去看看嗎?”

陳今今拉開門。

“我去拿下手電筒。”李香庭回了房間,不一會兒,拿著東西進來,各處照了照。

“剛才在衣櫃那邊動。”陳今今負手立在床尾,看男人認真找老鼠的樣子,心裏樂開花。

李香庭翻騰一圈,沒找到,扶著櫃門起身,晃了晃腦袋。

“算了。”陳今  今見他精神不振,不想再折騰人,“隨它吧,多個小動物,還熱鬧些。”

李香庭不罷休,仍到處探查。

陳今今把他拽起來:“不找啦。”

李香庭直起身,一陣眩暈:“要不你去我房間,我睡這裏。”

“不用,我又不怕老鼠。”

李香庭往地面看,才見她赤腳落地:“地上涼,穿鞋子。”

陳今今聽話地踩進鞋子裏,指著墻邊的畫問:“這房間之前也是住的美術老師?”

“對。”

“你和他誰畫的更好?”

“鐘教授畫技超群,我不能比。”

“是你太謙虛吧。”陳今今上前一步,仰視他耷拉的眼皮,忽然道:“我給你做模特吧。”

“可以,等我身體好些。”

“就像墻邊放的,一.絲不.掛那種。”

“……”李香庭躲開她,繼續去找老鼠,“我不畫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不為什麽。”他彎下腰,單膝跪地,往床底看,“不想畫。”

“那,”陳今今伏在他對面,眼含笑意,“要不我們談戀愛吧?”

李香庭正暈得迷糊著,以為聽錯了,擡頭:“什麽?”

“談戀愛,我,你。”

兩人面對面,近得感受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,李香庭楞了幾秒,清咳兩聲,幹咽口氣,聲音略嘶啞道:“我現在只一心——”

“一心保護壁畫。”陳今今替他說了。

“……是。”

她坐到床邊俯視他:“你談過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你畫過她嗎?”

“沒有,我不用帶有特殊感情成分的人做模特,繪畫是純潔的事。”

“那就是說,你對我不純潔。”

“……不是。”

“你對我有雜念。”

“……”李香庭想鉆進床底,他確實有雜念,莫名無法對眼前這個女人懷精白之心,也許,是因為他們的結識方式,註定將兩人的關系摻雜些許顏色。

“你喜歡我。”

“不,不喜歡,我是喜歡你這個人,不是——”李香庭語無倫次,站起身,“不是那種喜歡,我們還是先做朋友。”

陳今今看他嚴肅又局促的模樣,耳尖都紅了,蹺起雙腿,晃了晃:“不談就不談嘍,我才不要做模特,這麽冷的天,凍死啦。”

可他的一顆心仍落不下去,感覺一陣陣氣血湧上頭,快暈倒了。

忽然,書桌下傳來聲音。

陳今今道:“在那。”

李香庭倏地鉆進桌底抓住它,老鼠太瘦,一身骨頭,在手裏不停掙紮。

“快扔下去。”

李香庭不忍,再怎麽說,也是生命。

“我來處理,你休息吧。”

“好。”陳今今送他到門口。

李香庭回頭囑咐:“鎖好門,有事叫我,晚安。”

“嗯,晚安。”

李香庭回到房間,用畫隔出塊空間,將老鼠放進去。

剛逃脫,小老鼠四處瘋竄。

李香庭目光隨它移動,眼神都飄忽了。

他拿出面包,掰一小塊放進圍欄裏,有氣無力道:“吃吧,別害怕,明天放你自由。”

小老鼠停在角落,不敢動彈。

李香庭怕它冷,又去拿了塊抹布,鋪進去。

他的頭又疼起來,去洗洗手,吃顆藥,躺回床上。

人一病,就格外疲乏,眼睛剛閉上,睡著了。

……

陳今今本打算七八點出去買份早飯給李香庭送來,誰料一覺睡到中午。她到隔壁敲敲門,半晌沒回應,人應該出去了。

陳今今困得頭發昏,肚子也在咕咕叫,卻懶得出去覓食,抓了兩下淩亂的頭發,回到房間繼續睡。

傍晚,她的門被叩響。

李香庭帶了晚飯過來。

陳今今倚著門,睡眼惺忪:“你退燒了?”

“還在低燒,已經好多了。”

“什麽好吃的?”她微睜大眼,看向他手裏提的袋子,嗅了兩口,“真香。”

“燒雞。”

“正好餓了。”

“去我那邊。”

陳今今去漱了漱口,沖了把臉。

李香庭已經把桌子收拾好,擺上了飯菜。除了燒雞還有兩道炒素菜,幹糧是燒餅,烤得焦黃,看著就香脆。

陳今今狼吞虎咽吃著,一點也不顧及形象,邊吃邊說:“你們學校還招人嗎?”

“老師嗎?”

“老師也行,後勤也行,看門都可以啊。”

李香庭很喜歡她這種豁達又隨意的性格,相處起來很輕松:“你要找工作?”

“嗯,我明天找你們校長問問有什麽閑職,工資隨意,給我地方住就可以。”陳今今見他沈默,覆又道:“你該不會以為是因為你吧?”

“這是你的自由,你能留下教學,是學校的榮幸。”

陳今今笑著扯下一根雞翅:“晚上去喝酒嗎?”

“我吃了藥,不太好。”

“你喝水嘍。”

“行。”

……

陳今今一直覺得自己不適合教書育人,她太愛自由,且極其散漫,想一出是一出。雖有才能,受到過多家學校邀聘,卻不想誤人子弟。

如今亦是。

但也不至於真去守大門,在圖書館混了個職位,每天除了少量的工作,就是看看書,寫寫稿,或是跟同事聊八卦。

她常跟李香庭去寺廟,學勾線、調色,但在美術上的天賦實在低,也耐不住性子精描細畫,幹脆放棄。

所以她只能發揮自己的長處,用文字去記錄所看到的一切,包括李香庭修覆工作日志。

按照以往經驗,這樣一件枯燥的事情,陳今今是不會堅持超過一周的,可意外的是她竟甘之如飴,在深入了解並詳盡描述這些精美壁畫的同時,也逐漸為其著迷。

她慢慢理解了李香庭作為一位藝術家對它的瘋狂,因為,沒有一個中國人,沒有一個人能不臣服於這流傳千年的偉大畫卷。

學校放寒假了。

他們不用每天來回十幾公裏跑,住在寺廟裏,安靜又舒服。

春節,是和兩位和尚一起過的。

沒有對聯,沒有鞭炮,只包了頓素餃子,熱火朝天地吃完。

他們偶爾還會去城裏添置些物品。

陳今今非常珍惜那一兩次的“短途旅行”,因為她太想痛飲一場了。

如今,李香庭已沒了口舌之欲,卻總是陪著她喝到爛醉。

人總是需要放肆幾回的,不管在何境遇,一成不變的生活總歸是少了些色彩。

他們會在雨天牽著手跳舞。

會圍觀貓狗打架並為之鼓氣吶喊。

會去土土的音樂廳合奏,去印廠偷廢紙回寺廟糊墻,去賭場唱歌,河裏夜游……

他們從本質上是同一種人。

以致於李香庭常覺得——得此知己,三生有幸。

……

電影拍完有一陣子了,林生玉又給鄔長筠接了一部,四月拍,大概六月初能結束。

一整個三月,鄔長筠都沒接任何工作,專心在家看書,還找了位教法文的家庭教師,定期到家裏上課。

在家悶久了,心情難免煩躁,總得抽空放松放松。

下午,鄔長筠去買點東西去看看師父。傍晚又去逛逛街,買了些書。

剛要攔下黃包車回家,兩個穿長衫的男人擋在身前,頷首禮貌道:“小姐,我們二當家有請。”

聽這話,像是幫派的。

她看向其中一位男子的脖子,紋了個羊角圖騰,原來是山陽幫的人。二當家的話,那就是左泓,左十三了。

還是不要得罪的好。

鄔長筠跟他們來到路對面酒樓的雅間,只見一穿白杉的男子正在喝茶,聽見人來,趕緊起身:“小姐,請坐。”

鄔長筠沒坐:“請問您要  找我有事嗎?”

“我在這看了你好一會兒,沒什麽事,就是想請你喝杯茶。看你眼熟,我們見過?”

“也許是在廣告牌上見過,我是個演員。”

“哦,明星啊,哪個公司的?”

“美華。”

“老陳的公司啊。”左十三打量她一番,又問:“你叫什麽?”

“鄔長筠。”

“末舟的人啊,”左十三笑了笑,“那小子,有眼光。”

“你們認識?”

“豈止認識。”兄弟的人,還是不要動的好,左十三道:“小姐忙吧,改日叫上末舟一起吃個飯。”

“好,您慢坐。”

左十三差手下:“送送小姐。”

……

鄔長筠到家,把買來的東西整理一番,躺在沙發上休息。正瞇著,旁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,刺耳的聲音嚇得她一驚。

是班主,讓她去救個場。

鄔長筠閉著眼接電話:“不去,累,掛了。”

她將電話掛斷,不過幾秒,鈴聲又響了起來。

鄔長筠聽他一通啰嗦,有點不耐煩:“不唱不唱,說了很累,不唱,以後都別找我了。”

她再次掛斷。

鈴聲又響。

她氣得直接把電話線拔了。

世界終於清凈了。

今天沒做什麽事,卻莫名疲憊,她很快睡著了,卻又被一陣敲門聲驚醒。

她氣急敗壞地過去開門,見門口站著杜召,衣服上都是血:“你怎麽了?”

杜召沒回答,推門而入,坐到沙發上。

鄔長筠楞楞地看著他。

“還不去拿醫藥箱。”

“哦。”她轉身去找,還接了盆溫水來。

杜召直接撕了衣服,消毒水直接往傷口上倒。

鄔長筠看著赫赫一條疤,和他粗魯的手法,上前拿過酒精瓶:“我來。”

濃濃的血腥味和酒精味混雜著,充斥整個房間,她替他包紮好,找了條毯子蓋上。

原因猜得到一二,她沒再追問,只道:“吃點東西嗎?”

“嗯。”

鄔長筠煮了碗粥,剛端出來,見杜召躺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
她把粥放到桌上,走近將掉落的毯子拾起來,輕輕蓋到他身上,怕刮蹭到傷口,只覆在腹部往下。剛要離開,杜召握住她的手,將人拉了回來。

她重心不穩,倒進他懷裏,差點按到傷口:“幹什麽?”

杜召無力地看著她,沒有回答。

“松開。”鄔長筠被他勒得更緊,“松不松?”

“松,筠筠說松,就松。”話剛說完,他的唇覆蓋上來,冰冷的,攪得她一嘴血腥味。

鄔長筠手摁住他的腦門,強行掙脫,卻聽杜召輕飄飄地問了句:“你愛我嗎?”

她註視著他的眼睛,沈默了幾秒,回答:“不愛。”

鄔長筠猛地驚醒,一頭汗,看著頂上的小燈,坐起身,用力拍了拍額頭。

什麽破夢,晦氣。

她去沖了個澡,打開窗戶透透氣,樓下一個行人都沒有。

有點餓,還渴。

鄔長筠打開櫃子,裏面空空,一瓶酒都沒了。

她換上衣服,下樓去買點。

一路上,滿腦子都是剛才的夢。

細算,有近半月沒見杜召了。

他在忙什麽呢?

鄔長筠酒都不想喝了,在風口站半天,等來一輛黃包車,想去杜召家看看,人死了沒。

到了半路,又叫車夫折了回去。

死了死吧。

跟自己有什麽關系。

她到一家未打烊的酒鋪裏買了壺酒帶回去。

不一會兒,喝掉小半斤。

可算是有點困意了。

鄔長筠躺回床上,想盡快入睡,恍惚間,又想起那張臉。

她抓住被子將自己的頭蓋住,翻過身,用力捶了兩下被子。

怎麽回事!

陰魂不散的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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